《彭祖》彭祖研究之　籛鏗因何被封大彭國

籛鏗因何被封大彭國

     李頤註《莊子·逍遥遊》、楊惊註《荀子·修身篇》、虞翻解《史記·楚世家》等皆言；彭祖封於大彭。

     彭祖何時為誰封於大彭?歷來認識也基本一致，即堯時為堯所封。《大戴禮·五帝德》記述孔子回答弟子宰我的問話說：“(帝堯)畢舜、彭祖而任之。”《史記•五帝本紀》亦載，“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龍、棰、益、彭祖自堯時而皆皋用”。據中華書局及商務印書館一九四九年前出版的有關中國歷史的年表或大事記，黄帝即位年份為公元前二千六百九十八年(或二千六百九十七年)。又據《竹書紀年》，黄帝在位一百年，顓頊在位七十八年，帝署在位六十三年。堯即位的時間大約在公元前二千四百五十七年。堯在位七十年得舜，七十三年禪讓於舜，堯退出帝位的時間大約在公元前二千三百八十四年。既然彭祖為堯舉用，那麽，彭祖受封大彭國的時間大約在公元前二千四百五十七年至公元前二千三百八十四年遣段時間内。

     彭祖究竟因何被封呢?古往今來，儘管無功受禄、無能濫位者不乏其人，但是，在上古原始社會時期，生產力相當落後，私有制剛剛萌芽，作為大部落首領的帝堯，被人們奉為秉公辦事的楷模。彭祖受封當事出有因。由於年代久遠，當時文化又不發達，歷史記載保存不多，我們只能從僅有的古文字中探求原委。

    最早透露彭祖受封原因的人是戰國時期的屈原。他在《楚辭·天問》中寫道：“彭鏗斟雉，帝何饗?受壽永多，夫何久長?”意思是說，彭祖調製的雉羹，帝堯為什麽要用?彭祖壽命何以如此久長呢7遣裹，道出了彭祖得到帝堯賞識的一條重要的信息：彭祖把做得味道鮮美的雉羹獻給帝堯食用。漢代王逸在為《楚辭·天問》作註時，把事情說得更明確了。王逸註日：“彭鏗，彭祖也。好和滋味，善斟雉羹，能事帝堯，堯美而饗食之。言彭祖進雉羹於堯，堯饗食之以壽考。彭祖至八百歲，猶自悔不壽，恨枕高而唾遠也。”洪興祖補註進而說：彭祖姓籛名鏗，帝顓頊之玄孫，善養性，能調鼎，進雉羹於堯，封於彭城。從帝堯享用彭祖進獻的雉羹賜彭祖長壽，進而明指帝堯因食用雉羹封彭祖於大彭國。後世多採此說。明末清初大學問家籛謙益在《牧齋有學集·舆族弟君鴻論求免慶壽詩文書》中就說：“請以吾家彭祖為徵。子知吾祖以雉羹饗帝啟封彭城……”

     雉羹究為何物，又究有何用?雉者，野鶸也；羹者，五味調和之肉沫、肉汁粥也。一碗雉羹做得頗有滋味，就可以得到一塊封地嗎?有人對此提出懷疑。王進珊教授在《釋彭》中說：“這一解釋(指王逸註與洪興祖補註《楚辭·天問》之‘彭鏗’句)也似以意為之。作為那時代的一位英明統率若干部族的頭領，如堯舜，對於善於烹籬野味的部屬，便加以分封，若無其它功勛，未免簡單了罷?難怪屈原連同他的長壽也提出了疑問。”這種看法，我們可以歸之為彭鏗斟雉受封不當說。歷史上的彭祖，除斟雉之外，究竟還有無其他功績，我們姑且不論。僅就進獻雉羹而言，應該不應該受帝堯之封?此封是否失當?筆者認為，僅就彭祖在飲食文化上的卓越貢獻，彭祖受封大彭國不僅理所應當，而且當之無愧。

     首先，彭祖調和鼎鼐適應了當時社會發展生產力的迫切要求。彭祖手創的雉羹，其意義遠非今日的山珍海味可比。我們衡量上古時代文化，一定要將其放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來考慮。那時，人們同自然界休戚相關。面臨着禽獸、疾病和水患等嚴重威脅，生存尚且難說，發展更成問題。《韓非子·五蠹》曾這樣描述人們的處境：“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民食果蒇蚌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申古之世，天下大水。”作為部落首領的堯，生活水平也很低下。“堯之王天下也，有茅茨不翦，采椽不断，糰粢之食，槳藿之羹，冬日魔裘，夏日葛衣。”《韓非子·十過》又說：“堯有天下，飯於土簋，飲於土銅。”即是說，帝堯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糙米飯，喝的是淡菜湯，飲食器為土缶，粗麻布僅掩身體，冬天披鹿皮禦寒。其他人生活也不會比堯好。在遣種情况下，人們迫切需要提高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按照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學說，生產力要素包括勞動者、以生產工具為主的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個方面。當時社會迫切需要改進工具，戰勝野獸，抵禦洪水，發展醫學，改善居住條件，改進飲食，預防和戰勝疾病，以增强人的身體素質。打開《世本》，我們可以看到“沮誦蒼頡作書”、。‘黄帝造火食”、“巫彭作臀”、“垂作耒耜”、“堯使禹作宫室”等發明創造的記載。《韓非子·五蠹》也載有巢氏“構木為巢，以避羣害”，燧人氏“鑽燧取火，以化腥臊”以及“天下大水，鯀禹决瀆”的史實。彭祖烹調文化就是在這種情况下應運而生的。如果說，燧人氏鑽木取火改變了古人茹毛飲血的狀况，使人的飲食完成了由生到熟的進步的話，那麽，彭祖調和滋味，則把人的飲食由熟到精大大推進一步，完成了動物飲食到人的飲食的飛躍。毫無疑問，這種調味之食對促進人的食慾、增加入的營養、改善人的體質、提高人的素質，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人的身體健康了，就會增强同野獸、同疾病、同各種自然災害作鬥爭的能力，從而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

     其次，彭祖調和鼎鼐是對人類文明作出的重大貢獻。飲食文化是人類文明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人類的生存舆發展離不開飲食文化。無飲食即無人類。飲食是人類不可須臾離開的東西。飲食文化發展了，會使人類生存得更好，發展得更快，促進整個人類文明進步。調和雉羹是彭祖的一項突出的貢獻，但它决不是一項孤立的成就。徐州當代名厨、師承彭祖烹雛技法的胡德榮在《彭祖與烹籬之道》一文中寫道：‘‘厨行‘爨陣八法’即為彭祖所傳。爨者，巍也；陣者，厨房中佈局也；八法者，厨房内天竈、地竈、紅案、白案等八種分工之操作法則也。遣是一門較為高深的烹雊理論學問。天下厨行門派眾多，其法莫不源於此。其它如天下第一羹一一雉羹(即今蛇湯，蛇音同啥)，天下第一菜一一羊方藏魚(魚、羊為鮮)，均為彭祖所創。”除胡德榮所舉外，彭城菜系至今仍保留彭祖首創的麋角鶸、雲母羹等菜點與湯點。陶文臺《中國烹籬史略》稱彭祖為“中國第一位職業厨師”。王利器在《徐州古今名馔序》中又說：“徐州，古稱彭城，是中國烹雊的發祥地之一。”可見由彭祖首創的飲食文化在中國文明史上的重要位置。改革開放以來，世界各國友人來華，皆喜用中國飲食；國人亦多到國外開辦中國飯店。筆者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下旬曾隨團出訪中歐奥地利，從其首都維也納、中等城市薩爾茨堡到小鎮福克拉布克，皆有華人經營中國餐館。維也鈉一百五十餘萬人口，中國餐館竟達二三百家。時人談起人生四大樂事，曰：“美國的工資，英國的房子， 日本的妻子，中國的厨師。”可見中國厨道在世界人們心目中的地位。中國飲食文化發展到今天，當然融進了中華民族歷代先人的大量心血，但是追根溯源，我們尤其不能忘記彭祖的巨大功績。這是我們應當引以自豪的。

     再次，彭祖調和鼎鼐對開發徐州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彭祖是一個時代造就的人才。他並不是天生厨行之才。他的勞動成果凝聚了無數前人及同代人的心血和智慧。彭祖的功績在於：在别人探索的基礎上，在大量實踐的基礎上，對前人的成果總結提高，發揚光大，自己又有所發現，有所創造。正由於如此，彭祖所調和的雉羹等美味佳肴並不僅僅屬於自己，而屬於那個時代，屬於那個古老的民族，屬於代代炎黄子孫。他理所應當把其成果獻給聖明的帝堯，並經過帝堯的首肯，加以推廣。今人談起彭祖獻雉羹於帝堯之事，時有不屑和鄙夷之色，大有視為阿諛奉承、諂上媚主之意。其實，這是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帝堯不是小人之君，彭祖亦非小人之民。《大戴禮。五帝德》載，孔子高度評價帝堯“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曰，望之如雲”。《神仙傳》等書又稱贊彭祖“少好恬靜，不恤世務，不營名譽，不飾車服，唯以養生治身為事”。由此可見，彭祖獻雉羹於帝堯，决非蠅營狗苟之行，而實為光明磊落之舉。遣同當今人們送禮行賄、打通關節、圖謀私利、奔走權貴者旨趣迥異，不可同日而語，等量齊觀!儘管彭祖不謀進身之階，但是帝堯自是聖明之主。堯封其於大彭之國，不啻是對彭祖的鼓勵和褒獎。堯雖然肯定彭祖的貢獻，推舉他的才能，但並未委以高官。《史記·五帝本紀》等均言，堯雖推舉彭祖，但彭祖卻始終“未有分職”。那時，在堯的手下掌管某一方面的事務，纔同堯有君臣之分。如彭祖，被堯派到大彭來，並無高官厚禄，祇是加大其開發遣塊土地的責任而已。彭祖果然不負帝堯重託，上任之後，大力推進飲食文化，把彭城建設成厨行的中心和聖地，而他本人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中國烹調的祖師爺。厨行諺語：“籛鏗執鼎起烹精，爨陣技藝源彭城。”遣充分肯定了籛鏗的歷史功績，彭城也因彭祖而生輝。春秋時期，出了個烹調大師易牙。易牙之所以成名，亦得力於彭祖烹籬之道。民間流傳的一首詩說得好：“雍巫(即易牙)善味祖彭鏗，三訪求師古彭城，九會諸侯任司庖，八盤五簋宴王公。”歷代名厨亦多來彭城求師。經過彭城世世代代人民的努力，飲食文化不斷推陳出新，日臻豐富。清朝末年，彭城厨師翟世清曾在北京某大飯店掌勺，烹製康熙年間徐州名厨李自嘗創制的名菜“彭城魚丸”，味道極佳。因公車上書、戊戌變法聞名全國的康有為品嚐後大加讚揚，即席賦詩。彭祖菜系可謂利在當代，功在千秋，惠及子孫，流譽四海。人們對彭祖的崇敬之情是可以想見的。彭城人民更是通過各種形式紀念彭祖。彭祖井、彭祖廟、彭祖祠、彭祖樓、彭園、彭祖塑像等名勝古蹟和景點，寄託着徐州人民的無窮思念。彭城厨行對於自己的祖師爺更是畢恭畢敬，於眾有加。厨子入門拜師，先拜彭祖；學徒期滿出師，亦拜彭祖。《厨譜》扉頁上，均寫明祖師爺(籛)鏗的大名；飯店正堂上，一般也懸掛彭祖的畫像；而且每逢彭祖誕辰農曆六月中旬，彭城週圍方圓百餘里的厨行們，紛紛前來彭城祭祖獻藝，各顯神通，使彭祖誕辰成了名副其實的美食節。

     當然，堯封籛鏗於大彭國，是否僅僅因為其在飲食文化方面的貢獻，尚不敢妄加推断。據筆者研究，彭祖是一位養生畢專家，飲食文化只是其養生之道的一個方面，其餘還有軍事、攝養術、導引術、服氣術等，筆者將另文談及。不過，僅從彭祖對飲食文化方面的杰出貢獻，帝堯封之以土亦在情理之中，並非格外垂青。我們應該對籛鏗作出公正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