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序

序

程大利

     彭祖是史家認定的歷史人物，但他生活的時代畢竟離我們太遥遠，人們對他的暸解幾乎主要依靠着上古留下的傳說。因此，對彭祖的研究幾乎成了無人間津的課題。

    浩熙兄憑着深厚的文史根基和泛舟典海的興致，瞄準了這一課題。他從有限的文字記載出發，實施考據工程，其嚴謹態度令人想到歷史上的乾嘉學派。之後，他以縝密的邏輯作着合情入理的推想，考證着彭祖的身世和業績；同時又展開形象思維的翅膀，娓娓地勾劃出一個四千年前的血肉之軀。八百歲的壽命畢竟是個美麗的傳說，但這中間蘊藏着彭祖同代人和後代人的美的情感!大約是因為他太善良，人們唯恐他死去；他賦予人們的東西太多太多，人們便報之以壽比南山的祝福。儘管無從論證彭祖的個性，但從浩熙著述和編纂出的幾十萬字中， 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出他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一個軍事家、一個老百姓的朋友、一個道行頗深的氣功師、一個烹飪高手、一個養生專家、一個厚道的行政官員、一個避開名利恬淡自守的隱士 ……這還遠遠不是彭祖的全部。一提到彭祖，人們便會由衷地感到可親可敬，以八百歲的高壽贈給他，這其中寓意饒深。

    徐州古名彭城，傳說是因帝堯封籛鏗(即後來的彭祖)於此，當時稱為大彭國。如此算來，彭城的歷史當在四千年以上。“訪古因知彭祖宅，得仙何必葛洪鄉。”千古而下，徐州城因為彭祖憑添了多少魅力!歷代詩人盧綸、薛能、皇甫冉、陳師道、楊少愚、馬蕙、劉慶恩等都曾流連在彭祖的紀念地前，發思古之幽情，暢懷世事人生。“八百春秋原不老，五千道德共垂名。”彭祖留給後人的精神財富是中國文化史上的重要一頁。

    徐州是一片養育文化的沃土。多少座古壁殘碑上，迴蕩着歷史的沉重聲音；多少條市井街巷裏，蘊藏着可资探尋的先人遺蹟。我曾在一篇散文裏寫過：漢劉邦從這裏出發，一曲《大風歌》氣魄恢宏；“牧童拾得舊刀槍”的九里山古戰場會使人想起“不肯過江束”的項羽；雲龍山上的石佛是北魏人的大手筆，那氣度令人瞠目；燕子樓的衰草夕陽留下了多少美妙傳說；連蘇東坡也挚愛着這片土地，有《放鶴亭記》為證……

    亘亘黃土，疊疊瓦礫，埋着不盡的歷史故事，那鄉音民謠俚俗諺語中深藏着勞動華来的質樸情愫和数智火花。徐州不僅僅出詩出畫，這裏的民風淳厚熱誠，豪爽大度，也孕育了代代英傑。每個從這襄走出去的人都深深地留戀着這塊土地。

    浩熙是位有歷史感的人，對故鄉的眷戀，對父兄的挚愛，對祖國文化的責任使他勤於筆耕，常年不輟。他的筆總是徜徉在故鄉的土地上，縱横數百里，上下幾千年，他視若家珍，帶着深沉的思考，或著或編，奉獻出一顆赤子之心。他是位學者型的知識分子，儒雅的談吐中不乏犀利的灼見；奥之論書，會引發他的滔滔話題。我去他家，更覺他是一介書生，想起兩句詩：“寥寥寂寂揚子居，年年歲歲一牀書。”他藏書成癖，多藏經史典籍，還有不少善本書，這使我這個常年與書打交道的人很羡慕。

    浩熙淡泊謙和，為人篤誠，没染上官場病，雖然他有着並不輕鬆的行政職務。我想這與他的免疫力有關，書讀多了，境界胸次自然會高，加上他珍愛着父輩留給他的那份帶着鄉土氣息的純樸，那份執著和善良，所以也就更讓人敬重。

    我嚮來相信“文如其人”的古訓，雖然透過文字見仁見智，但那字裏行間總掩不住作者的人格力量。我還是希望讀者慢慢地讀讀這本《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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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四年乍暖還寒時候

    於南京師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