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岳:彭部族的迁徙与分布

　 彭部族的迁徙与分布
何光岳
自彭国被武丁灭亡之后，一支由彭城南逃，曾经过今安徽含山与和县。《太平寰宇记》一百二十四引《列仙传》云：“历阳有彭祖石室。”又云：“历阳有彭祖宅。”即指此地。又渡过长江，到达今鄱阳湖及赣江上游桃江一带，与当地扬越杂居。鄱阳湖在古代叫彭蠡，《书•禹贡》载：“彭蠡既渚。”《史记•吴起列传》说：“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汉于彭蠡泽东岸建彭泽县，县境长江南岸有彭郎矶，均因彭人迁居于此，“它的得名，就是因为这个氏族在这里长期居住活动”(曾凡、杨启成、傅尚节：《关于武夷山船棺葬的调查和初步研究》载于《文物》一九八O年第六期)。
《水经注》赣水载：“南野县，彭水所发，东入湖汉水。”南野县在今南康县南三十里。《读史方舆纪要》卷八十三江西载：“豫章之川，如彭水。”注：“即今章水。”《水经注》引刘澄之曰：“县东南有章水，西有贡水。’那么，古代章水即今桃江，贡水即今章水，《中国历史地图集》第一册所标彭水的位置就在今桃江，是正确的。居住在彭蠡地方的一支彭族，又向东南迁移到今赣、闽交界的武夷山，和闽越人杂居。据道光《武夷山志》说：彭祖，“商贤大夫，即所谓老彭，隐居是山，善养生术，寿七百七十岁。子二，曰武，曰夷，同居于此。或曰：山因是得名。”
另一部分彭人，则因不断受到商的压迫，便和楚人向西方退避，到达今河南鲁山县东南，即《水经注》夜夜氵蚩水所说的：“彭水注之，俗谓之小氵蚩水，水出鲁阳县南彭山蚁坞东麓，北流经彭山西，下有彭山庙，庙前有彭山碑，汉帝元嘉桓三年，杜仲长立。”
这一带在周时为申国的领地。邓名世《古今姓氏书辩证》卷十六载：“商末，大彭氏失国，子孙处申，楚文王伐申，取彭仲爽以归，使为令尹，相楚有功，能灭申、息以为郡县，广楚封畛，至于汝水，而陈、蔡之君皆入朝，故仲爽家世为大夫。“彭与楚同祖，所以楚能重用彭仲爽，而彭仲爽也尽力为楚国图强，而获得世为楚大夫。这部分彭人，先为申国后为楚国的臣子。彭山、彭水在申国之北，均因彭人居于此地而得名。
商末，又一部分彭人，被迫西迁到今陕西白水县东北四十里的彭衙堡。沈钦韩《春秋左氏传地名补注》引：“《一统志》：‘彭衙城，在耀州白水县东北。’县志：‘今有彭衙堡，在县东北四十里。’”衙音吾，与昆吾的吾同是古方言的尾音，实际彭衙即彭。
自彭人又西迁后，到东周初年，戎族散居于镐京附近，彭衙地方便成为彭戏氏之地。《史记•秦本记》载：秦“武公元年伐彭戏氏’。《正义》云：“……戎号也。盖同州彭衙故城是也。”戏原是地名，周代叫戏方，在今渭南县北，彭衙之南。戏属戎族，与彭人结合联婚而叫彭戏氏。这里与楚的荆山(陕西朝邑县)相邻，亦邻近同族的韩董。
彭又再迁到今甘肃庆阳县西南八十里，与同族罗人(甘肃宁县罗川)相邻，因所居系原的地貌，故仍叫彭原，汉于此置彭阳县，隋改称彭原县，唐武德元年置彭州。①《元和郡县志》卷三说是“因彭池为名’。杨筠如《尚书核诂》也提到随周武王灭商的“彭，汉志：安定有彭阳县”，指的就是这里。
当周武王征商时，在盟津誓师，与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联合攻灭商朝②。这个彭，就是彭原的一支，位于周之北。《史记•周本纪》集解亦提到‘纑’）(即卢)、彭在西北”，已说明彭所在地就在周之西北，周自岐山出师。庆阳的彭山、彭水正在周之西北，彭迁于此，古代早有论证。
等到周王朝巩固以后，这些联盟的异族诸侯，也感受到周朝的威胁，纷纷南迁。彭亦于周初南渡汉水，迁到今湖北南河一带，这条河因彭人所居便叫彭水。③与原联盟诸国如微、庸、罗相邻，而且与卢戎、百濮，群蛮杂居，逐渐和这些民族发生混合。《左传》桓公十二年：“伐绞之役，楚师分涉于彭。”就是指的这条彭水。彭大约于公元前六世纪时，与庸、微、罗都先后为楚所灭。
彭人从此离散，一部分南渡长江，辗转散居于今湘鄂川边界丛山里，和后来迁来的巴族杂居，可能与今天的土家族的彭姓有关，这值得进一步研究。彭人所居之地，如四川忠县彭溪和彭水县(为隋代所建)。《路史•国名纪已》说：“彭，黔之彭水县，又有彭溪，在忠(州)之临江，即巴、賨、彭、濮者。”明显指出了四个民族的杂居情况，为后来巴、彭融合成为今天的土家族打下基础。至今彭姓为土家族五大族姓之一。《楚辞》中，就有六处提到彭咸，都指出在湘西一带是他的所居之地。屈原对他的尊崇和仿效他彷徨于沅湘之间，是有一定的历史依据的。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增订本)第五十七、六十三、六十六、一一六页中也说到彭“这一集团分布在今湖北、湖南、江西等地，迤北到河南西部熊耳、外方、伏牛诸山脉间，而江西省的大部分都在这个集团的活动范围之中。”
在甘肃庆阳的另一支彭人，曾越过秦岭，从子午谷经今陕西石泉县的彭溪。④再越大巴山南迁到今四川彭县，这里平原沃野，最适于定居。光绪《彭县志》卷一沿革志称：彭县在周初为“彭国”。《太平寰宇记》卷七十三彭州载引：杨雄《蜀记》云：“李冰以秦时为秦蜀守，谓汶山为天彭阙，号曰天彭门。”汶山又叫天彭山，大彭又称天彭，就因彭国在此而得名。又云：“唐垂拱二年，分益州之九陇等四县置彭州，取古天彭阙为名。”而罗泌却否认彭县为彭人所迁之地，⑤是没有了光到彭人的繁衍与迁徙，以及有一部分与少数民族融合，所以把华夏和戎蛮的彭划开了。
彭后又南迁至今彭山县，这次迁徙，可能受到蜀人的压迫。《华阳国志》卷三及《水经注》江水都提到武阳(今彭山县)有彭祖冢。县东十里有彭亡山，是因“周末彭祖家于此而亡，因名”。⑥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七十四也提到彭祖“自尧历夏，殷时封于天彭。周衰始浮游四方，晚复入蜀，抵武阳家焉”。因此，唐代改武阳为彭山县。这个彭祖冢，并非尧帝时彭人的始祖彭祖之墓，而是彭祖的后裔，仍以彭祖氏命名的部落首领的坟墓。《史记•周本纪》集解亦说：“戎府之南，古微、泸、彭三国之地……有髳州、微、濮州、泸府，彭州焉。”这些古国地名都是灭商的老联盟国，周末又迁集在相邻一带地方。夏僎《尚书详解》卷十六指出：“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则此指西南八国之在会也。”也明确地说明彭州、彭山这一带是古彭国之地。从彭蠡和洞庭“以西到陕、甘南部直达四川，除三苗外，还有庸、蜀、微、卢、彭、濮。后来，大多相继融合到华夏族以至汉族中去了。”⑦
由于彭人富于斗争性和适应生存的能力，才能繁衍和广泛地散布在今河南、江苏、安徽、江西、山东、浙江、陕西、甘肃、湖北、湖南、四川等地。我国军大多数彭姓的人，都是彭国人民的后裔，历代出现了很多著名的人物，为中华民族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这点是它的老联盟者庸、蜀、微、卢诸族所难以比拟的。
注：①《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七“安化县”。
②《书•牧誓》。
⑧④参考《水经注》“沔水”，有彭溪。
⑤《路史•国名纪已》。
⑥《后汉书•郡国志》。
⑦郭沫若《中国史稿》第一册第三章“我国古代传说中的氏族和部落”。
附记：
此文发表于徐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一九八二年第四期。作者何光岳，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中华源流史学者。原文为《古代彭部族的繁衍与迁徙》。这里所选的是其中第三部分。在其第一部分“彭部族的形成与发展”中，作者认为：“篯铿因为能作大彭，声音宏亮，鼓声彭彭，便称他为彭。以后子孙繁衍，部族人员众多，便尊称他为彭祖。”“后来便由彭部族发展成为国家。”“彭祖氏这个部族，经历了自尧舜至夏商中叶，约有八百多年，亦应是彭祖氏历代酋长的延续年代，不能当作篯铿一人的寿数。”“彭城，正因彭部族所在地而得名。”“彭灭之后，便叫彭城。”
——摘自《彭祖》朱浩熙著第340-3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