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彭祖研究之　解大彭之“彭”

解大彭之“彭”

     徐州古稱彭城，簡稱古彭，歷史上又曾稱彭祖國、彭城郡、彭城縣等。之所以稱彭，追根溯源，蓋出於堯封彭祖於大彭國(亦稱大彭氏國)。

     彭祖舆大彭國孰先孰後?即是說，先有彭祖，後有大彭國呢；還是先有大彭國，再有彭祖呢?逭裹，關鍵在於破譯彭祖的一個祖字。漢代許慎《說文解字》曰：“祖，始廟也。从示，且聲。”《詩經·大雅·生民》序：“尊祖也。”孔穎達疏：“祖，始也。”彭祖，或日大彭之祖，或曰其道可祖，或曰彭氏之祖。不難理解，彭祖就是大彭國的創始人，是始祖。無彭祖即無大彭之國，無大彭之國即無彭祖。彭祖舆大彭國不存在孰先孰後的問題，二者同時產生。從這個意義上說，彭祖籛鏗堪稱徐州第一人物。   

　　何謂彭祖，何謂大彭國?上古時代，帝堯所領導的臣民，應該說是一個部落聯盟。彭祖所受封之國，不過是其中的一個部落。彭祖所擔任的僅是大彭國這個部落的酋長。至於彭祖之稱，很可能就是大彭國酋長的職務專稱，而且世代相襲。由於籛鏗壽命較長，又是開國之祖，久而久之，後人出於對籛鏗的尊敬，言及彭祖，便專指籛鏗這位開國鼻祖了。

　　那麼，彭祖和大彭國的彭字從何而來，是何含意呢?

　　彭，本為擊鼓而發出的聲音。《說文解字》云：“鼓聲也，从吉 ，彡聲。”“直，陳樂立而上見也。”王進珊《釋彭》引《甲骨文集釋》羅振玉、葉玉森、郭沫若、瞿潤缗、楊樹達、唐蘭諸家考證，皆認為直為鼓之初字，為象形字。其中唐蘭之說最有代表性。唐蘭曰： “右吉字，《說文》：‘陳樂，立而上見也。从中从豆。’徐锴《系傳》曰：“樹鼓之象。中，其上羽葆也。象形。’戴侗《六書故》：‘直，樂器類，草木篷豆，非所取象。其中蓋象鼓，上象設業崇牙之形，下象建鼓之虞。’戴侗曰：‘疑此即鼓字。鼓，擊鼓也，故从支。’徐瀕《說文段註箋》云：‘楚金仲達說是也，鼓、鱷、彭皆从直，是其明證。直上从中，與聲同意，中口象鼓，下象虞，與樂同意。至戴侗以為直即鼓字，雖無明據，然其說自通。蓋樂器之興，必先有鼓，然後建之虞而立崇牙焉。……’按徐、戴二說均近是。徐灏說，直，即鼓字，尤得文字發生之真。郭沫若謂‘直’為鼓之初字說，極確。”這就是說，在我國古代，直為鼓字，鼓為打鼓，彭為打鼓發出之聲。所不同的是：吉、鼓為象形字，彭為形聲字。

　　考我國鼓的發明，始於上古時期。《世本》云：“巫咸作銅鼓。”巫咸為我國古代傳說神巫名。《太平御覽》七九引《歸藏》曰：“昔黄帝與炎帝爭鬥涿鹿之野，將戰，筮於巫咸。”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巫咸是上古神醫。《藝文類聚》七引晉郭璞《巫咸山賦》云：“蓋巫咸者，實以鴻術為帝堯臀。”不論巫咸是黄帝時人抑或帝堯時人，都證明彭祖立國之前業已有鼓。

     彭為鼓聲明矣!但是，彭字是否專指鼓聲而不能用於其他呢?並非如此，從古人對彭字的使用看，至少還有以下含意：

眾多貌。《集韻·平唐》日：“彭，多貌。”《詩經·齊風·載驅》：“汶水湯湯，行人彭彭。”高亨註：“彭彭，盛多貌。”   

　　强壯貌。《詩經·大雅·大明》：“檀車煌煌，駟騵彭彭。”鄭玄箋：“兵車鮮明，馬又强。”孔穎達疏：“又駕駟騵之馬，彭彭然皆强盛。”

　　類似鼓聲之聲。《甲骨文集釋》中，葉玉森引《詩經》句：“四牡彭彭”、“出車彭彭”、“以車彭彭”後曰：“竊謂當以形聲解之，蓋本義為鼓聲，引伸之，則車馬行人之聲，亦得云‘彭彭’也。”《文選。司馬相如<上林賦>》：”觸穹石，激堆綺，沸乎暴怒，汹湧彭湃。”汹湧者，狀也；彭湃者，聲也。又，唐韓愈《記夢》詩：“側身上視溪谷盲，杖撞玉版聲彭觥。”宋方岳《扣角》詩：“東家打麥聲彭魄，西家繅絲雪能白。”彭觥、彭魄皆像聲詞。

　　旁也。《墨子·備穴》云：“若彭有水濁非常者，此穴土也。”清王念孫在《讀書雜志。墨子>>六中，釋彭與旁通。   

　　基於彭字的上述含義，聯繫徐州的歷史文化和地理特徵，我們可以對大彭之所以為彭，作出以下幾種解釋：

　　其一，大彭之所以為彭，可能是因為此地古時即為兵家必爭之地。彭既釋為鼓聲，那麽鼓聲因何而起?古代典籍未見鼓的發明者巫咸與此地有何種關係。山西夏縣東有巫咸山。《太平寰宇記》之《陝州·夏縣》云：“巫咸山亦名覆奥山……巫咸祠在縣東五里巫咸山下。”張守節《史記正義》又云：“巫咸及子賢冢皆在蘇州常熟縣西海虞山上。”因此，大彭之彭不可能與造鼓有關。古代鳴鼓，大致發生於兩種場合，一是娱樂，一是戰爭。彭城之彭字，與戰爭倒可能有密切關係。古人很早就將鼓用於戰爭。兩軍開戰，擊鼓為號；進攻敵軍，擊鼓前行，鼓舞士氣，以壯軍威。《左傳·莊公十年》有云：“公將鼓之。”《論語·先進》中亦言：“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嗚鼓而攻之，可也。’”《尉繚子·經卒令》亦云：“鼓行交鬥，則前行進為犯難，後行進為辱眾。”戰鬥厮殺中，鼓聲不絕於耳，戰鼓彭彭，有進無退。今日徐州，為古來兵家要地和爭戰場所。干戈一起，鼙鼓動地。一九八六年第三期《徐州史志》發表了王雲度《徐州一一天下聞名的古戰場》一文。文章認為：“徐州，從遥遠的上古時代就舆戰爭聯繫在一起。相傳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戰爭是黄帝大敗蚩尤的涿鹿之戰。涿鹿，一般認為在今河北涿鹿縣境。但《史記正義》引《輿地志》說：‘涿鹿本名彭城(今徐州市區)’，涿鹿之戰就發生在彭城附近。這是最切合當時雙方活動的實際情况的(參看吕思勉的《先秦史》)。”此戰拉開了中國戰爭史的序幕，彭城從此舆戰爭結下不解之緣。《淮南子·本經訓》曰：“逮至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狹猞、鑿齒、大風、封稀、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殺九婴於凶水之上，缴大風於青邱之澤，上射十日而下殺锲猞，斷修蛇於洞庭，禽封稀於桑林。”所言民害，皆為部落之名，羿的遣一場大厮殺，可謂天昏地暗。近年考古發現，被羿誅於疇華之野的鑿齒人，可能就生活在徐州附近。徐州一帶出土一些骨匕、骨槍、骨箭等武器，有的腿骨上還嵌着骨箭頭。這很可能與上古戰爭有關。既是兵家必爭之地，戰鼓常聞，彭彭之聲屢屢響起，如是，便很有可能命名此地為彭。

　　其二，大彭之所以為彭，可能是由於此地風險浪急，波濤澎湃之故。古彭城之北，獲水西來，束入於泗，二水交流，驚濤拍天，常令古人嘆為觀止。古有彭城三洪之說，即秦梁洪(相傳秦始皇曾派人在此捞鼎)、百步洪、吕梁洪，皆流水湍急，洪濤雷鳴。《列子·說符第八》有云：“孔子自衛返魯，息駕乎河梁而觀焉。有懸水三十仞，圜流九十里，魚畦不能游，鼋鼍弗能居。”即此地也。酈道元《水經注》對吕梁洪有如下記述：“泅水之上有石梁焉，故曰吕梁也。昔宋景公以弓工之弓彎弧束射，矢集彭城之束，飲羽於石梁，即斯梁也。懸濤渊濞，實為泗險。孔子所謂‘魚鼇不能游’，又云‘懸水三十仞，流沫九十里’，今則不能也。蓋惟嶽之喻，未便極天，明矣!晉《太康地記》曰：水出磐石。《書》所謂泗濱浮磬者也。”明代署名蘭嬇笑笑生的著名言情小說《金瓶梅》，亦曾用詩描寫徐州泅水的急流險灘：。‘萬里長洪水似傾，東流海島若雷鳴。滔滔雪浪令人怕，客旅逢之誰不驚!”濤聲亦猶鼓聲也，彭彭作響，澎湃千里。立國河畔，以彭名地，誰曰不宜?又，泅水中產磐石，扣而鏗鏗，猶石籛之聲。《禮記·樂記》云：“籛聲鏗。”籛鏗又稱彭鏗。彭鏗者，籛磬之聲也。彭鏗二字，豈得之於泅水之濤聲、磬聲耶?

　　其三，大彭之所以為彭，可能是出於褒獎籛鏗在養生方面所作出的卓越貢獻。上古時代，生產力極為低下。作為生產力諸因素中最為活躍的人，生存和發展的條件極為艱難。先民們既要抗拒兇猛的野獸，又要同惡劣的自然條件作鬥爭，同時還要面臨各種疾病的威脅。他們企盼有一副强健的體魄。這樣，飲食文化和養生之術便應運而生。范文瀾《中國通史簡編》釋式韓非子》之《十過》、《五蠹》等篇說，“堯的生活是茅草屋，糙米飯，野菜根不加調味，飲食器是土缶，粗布僅掩身體，冬天披鹿皮，衣履不到破爛不换。”籛鏗則注意調和滋味，千方百計提高人的飲食質量，以增加營養，强壯人的身體素質，同時研究健體長壽的訣竅。漢王逸釋屈原《楚辭·天問》之“彭鏗斟雉，帝何饗?受壽永多，夫何久長?”句曰：“彭鏗，彭祖也。好和滋味，善斟雉羹，能事帝堯，堯美而饗食之。言彭祖進雉羹於堯，堯饗食之以壽考。彭祖至八百歲，猶自悔不壽，恨枕高而唾遠也。”蔣天樞《楚辭校釋》引王薑齋曰：“舊說以為彭祖烹雉獻堯，堯食而美之。”當時實行原始公社制度。堯是傳說中比較聖明的酋長。籛鏗並非為了堯一人調和滋味，堯也並非出於一己的私利私情起用籛鏗。封地舆籛鏗很可能是嘉獎其在增强人的身體素質方面做出的優異成績。飲食改進了，加之以導引等養生之道，人們身體趨於强壯。强壯有力者，彭也。堯因以彭字命名籛鏗之封地，也很有可能。  

　　縱上所述，大彭之所以為彭，就有了三種可能性。大彭之為彭，究係何因?史籍無載，不可妄斷。我以為，彭之所以為彭，比較而言，第一種可能性較大，但亦不能排除第二種、第三種可能性，也不排除界於其中兩條以至三條縱合因素促成。大彭之為彭，其聲響亮激越，催人昂揚嚮上，是比較確當的。壯哉彭也!